（吉隆坡22日訊）中國稀土專家提醒馬來西亞，過去數十年來，中國在開採和提煉稀土工業中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並得到3個教訓，即造成環境污染、水源污染和輻射。
中國稀土材料化學及應用國家重點實驗室主任嚴純華教授以中國的經驗為大馬的借鏡說：“輻射元素對人體有何影響？會造成甚麼傷害？我們考慮得太晚。”
他說，稀土提煉的輻射元素雖然不可與核電站廢料相比，但它比自然界的物質輻射來得高。
他接受星洲日報專訪時說，中國是全世界唯一的稀土供應國，它在過去數十載以來，在開採稀土方面雖然得到了經濟上的好處和經驗，但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嚴純華教授於1981年開始投入中國的稀土研究，目前已有超過30年的經驗。
他目前也是北京大學化學與分子工程學院長江特聘教授、北大—港大稀土材料和生物無機化學聯合實驗室主任。
不久前，他應邀前來大馬出席稀土工業國際研討會，並且是主講人之一。
嚴純華：中國早已停止開採
澳產“獨居石”高輻射
澳產“獨居石”高輻射
中國稀土材料化學及應用國家重點實驗室主任嚴純華教授說，澳洲維爾山稀土中的礦種，以“獨居石”為主，這種準備運來我國提煉的稀土，是中國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停止開採的高輻射性礦種。
他說：“中國的稀土自然儲量比較多，在還不能解決輻射問題的情況下，我就不動它（獨居石）。我先處理能處理的。等我們掌握了技術，再來處理這些獨居石。”
他說，中國目前處理的都是一些輻射性低的礦種。
在中國研究稀土超過30年的嚴純華教授，接受星洲日報專訪時，發表上述談話。
不過他認為，準備在大馬投資提煉稀土的澳洲萊納斯，並沒有抱著投機的心態。
採礦忽略生態環境保護
澳洲萊納斯在我國關丹的稀土提煉投資，遭到國人的大力反對，並被視為將遺禍世代的工業。國會特別委員會日前針對這個課題提呈一份報告給國會，指這項計劃是安全的，並建議政府發出臨時營運准證給萊納斯。
本報專訪了嚴教授，希望他從中國所獲得的經驗，以及所付出的代價來談稀土工業和萊納斯稀土提煉計劃，讓我國有所借鏡。
詢及從70年代發展稀土至今，中國對環境所付出的代價是甚麼，嚴教授指出：“稀土從採礦到加工，我們稱之為產業鏈。若從這個角度來看的話，我們得到的第一個教訓是，我們在採礦過程中，忽略了生態和環境的保護。”
“因為這些稀土，特別是南方的稀土，都位於丘陵地帶，在開採稀土礦時，會導致水土流失，同時整個自然界的狀態也被改變。這樣的改變，是需要相當長的時間恢復的。”
稀土分離加工污染水源
他說，第二個教訓是在稀土分離和加工的過程中，對水源造成的污染。
“我們採用的方式是‘濕法冶金’，而這種方式自然會要用到大量的水。而我們對這類水的治理，也是一個很大的教訓。”
他說，第三個教訓是，在這幾十年間，中國並沒有關注輻射元素。在環境上，中國僅僅是從降低成本，提高效益的角度來考量。
他解釋說，輻射元素本身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若輻射元素分散在自然界裡，在一定的含量以下，它是安全的。經過稀土提煉，還有輻射元素的化學習性，雖然它不可以與核電站廢物做比較，但它比自然界的物質輻射來得高。
環境管理成必要措施
詢及中國甚麼時候開始才對這些問題醒覺，嚴教授說，中國對環境治理的要求已經存在幾十年，但是沒有嚴格執行。因為要嚴格執行，就表示要在建立生產線時，增加更大量的投資，給投資者造成負擔。
他說，真正的嚴格實行只是近10年的事，而且是從發達地區如江蘇、浙江、廣東地區開始。但在目前，環境管理已經成為一個必要的措施，也開始深入到鄉村、山區，甚至是沙漠地帶。
他坦承，目前中國受到稀土礦業污染的地區，是因為對輻射元素的不瞭解，以及沒有很嚴格、認真地去執行所造成的。
苛刻標準三分一稀土廠關閉
他披露，去年2月，中國環境保護部頒佈了全世界最苛刻的《稀土工業污染物排放標準》。這個標準，在稀土行業具有“一票否決制”，就是工廠賺再多的錢也沒用，只要環境沒有達到標準，工廠就必須關門。
中國中央政府組織了大量的稀土專家，對稀土企業逐個地進行環境評估，對其排放的氣體、水分以及固體，採用非常苛刻的抽樣方法，來進行抽樣分析。對設備與設備操作能力，也進行嚴格考核。隨後再一個一個地頒發操作的執照。
在執行之後，有三分之一的稀土廠已經關閉，它們必須達到標準才能恢復生產。
提煉稀土採“前端處理”
可減少殘餘物輻射含量
可減少殘餘物輻射含量
以下是本報記者與嚴純華的訪談內容：
問：據瞭解，中國目前在冶煉稀土時，採用“前端處理的方法，即將稀土中的輻射物質提前分離，而其殘餘物所含的輻射量就變得很小，對不對？
答：對。
問：那如果，我們在澳洲維爾山礦區就先進行前端處理再運到馬來西亞，那其中輻射泄漏的可能性或量會是最低的？
答：理論上來說是，但實際上是做不到的。因為，輻射元素在採礦和選礦的過程中，是跟著稀土跑的，因為它都是以磷酸鹽、鋁酸鹽、矽酸鹽或氟化物的形式存在，與稀土是共生的。若是要把這些輻射元素除掉，稀土就損失了一半以上。
中十幾年前停止開採獨居石
問：這會是對環境造成最低危害的一個方法？
答：是，但是從經濟效益來講，是肯定不可行的。
這就是為甚麼針對這一礦種（獨居石），我們選擇不動它。因為中國的稀土自然儲量比較多，那我現在還不能解決輻射問題的情況下，我就不動它，我先處理我能處理的。等我們掌握了技術，我再來處理這些（獨居石）。
我們目前處理的都是一些低輻射的。
而澳洲維爾山的礦種也就以獨居石礦為主。中國目前是不開採的，我們在十幾年前就停掉了。
萊納斯稀土廠裝備完善
問：停掉（即停止開採獨居石）的考量是甚麼？
答：我們的考量是，當對環境的要求越來越高時，我們無法完善地、妥善地解決問題時，我們寧可不去碰它。
而對澳洲、對萊納斯，他們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了，他們並沒有採取投機的心態在做這件事。
問：從哪方面你可以看出他們的努力？
答：我是從它目前企業的規模以及配備，就是與環境保護相關的裝備、裝置來看的。它是我看過的稀土廠中，做得最完善的之一。
問：那我想知道是不是有可能直接在維爾山進行採礦、分離、加工，再將廢料倒回礦區？
答：從經濟角度來說，這是不可能的。全世界對輻射物質的容忍標準是大同小異的。不因為是馬來西亞、中國、澳洲還是歐盟、德國也好，會有多大的差別。現在的情況是，由於中國的稀土在世界佔的比例，從外界角度看來，如果能找到中國稀土的替代品，那當然重要。
從我作為一個中國的科學家的角度，其實我們也樂意地見到這樣一個情況。以狹隘的競爭角度看來，我會希望它（萊納斯）不要開，但我希望它是在符合環保條件下運作。
因相互之間應該在“合作中競爭，競爭中合作”。如果中國沒有競爭對手的話，對全世界的稀土發展產業是不利的。
問：如果萊納斯不用前端處理的方法，而是用中國過去使用的老方法，也就是在加工之後才將輻射物質從殘餘中分離出來，那有甚麼不同？
答：它（萊納斯）還是做得到，但是成本比較高。這是企業行為。
輻射量少過1Bq/g就能出口
問：那如果將殘餘中的輻射元素稀釋，直到符合國際標準，那是國際可以接受的嗎？
答：這是可以的。只要有人願意買。只要輻射量少於1Bq/g，就能出口，條件是要有買主願意買。
問：如果這些廢料製成的產品超過了1Bq/g，是否就不能從馬來西亞出口？
答：按照道理，只要符合標準，就能運出馬來西亞。在運送過程中也要符合國際的規範，當然重要的是要有人能接受。
問：如果廢料中含有1Bq/g的輻射量，當這些物質聚集起來達到1千噸時，其輻射量會不會大大提高？
答：這個問題萊納斯的負責人向我們解釋過，你在幾個杯子裡都放了一點糖，加水，再把水倒到盆裡，糖水的濃度並沒有改變。一個杯子和一個盆子的（量），傷害是一樣的，若沒有傷害，那就都沒有傷害。
問：如果從澳洲運過來的礦是3Bq / g，但大量的礦在處理之後變成一個濃縮物，那它的輻射量會增加嗎？
答：所以萊納斯必須要做物料地衡算，就是在每一步、每一個程序上，這些釷（T hor ium）都跑到哪去了，然後把這幾個地方總和起來，與進來時是不是一樣。這是考量一個企業的管理水平和環保水平的基本要素。這就是化學中的“物質不滅定律”。進來一個人，就得出去一個人。
問：這些過程中，會不會有哪個過程出現釷（輻射物質）超量的情況？
答：那倒不會有這種突發的情況。在變成濃縮的同時，這些釷，就經過了幾個步驟，分散了，但是總和還是和進來的時候一樣。
問：如果廢料部份被製成洋灰的話，這些洋灰中含少於1Bq/g的放射量，那這些輻射會不會在之後才釋放出來？
答：這就要看當地的標準，只要達到了當地的要求，那就有理由銷售。關鍵是有沒有人買。
上游開採加工濃縮分離
稀土下游工業無輻射風險
稀土下游工業無輻射風險
問：稀土工業分上游和下游。上游主要是開採、加工濃縮、分離，下游就是將稀土製作成高科技產品。我想知道上游和下游工業對健康造成的風險分別是甚麼？
答：我不能直接回答你這個問題，我無法判斷，因為下游也有它的風險。但馬來西亞如果沒有上游，很難建起下游。當你有了這個東西，你才知道怎麼去用它。中國的古話叫“未雨綢繆”，現在的科學院、大學、研究機構和企業本身，就應該往下游工業走。比如說我們做出來的鑭化物，我們如何去利用它，在技術上我們要準備好。
問：那上游工業與下游工業的盈利，是那個部份較大？而下游工業有輻射的風險嗎？
答：那是一種指數型的增長，不是線型。越往下，價值越高。但下游工業倒是沒有輻射的風險。
問：那如果馬來西亞現在只準備專注在上游工業，而將所有分離好的稀土運出口，我們如何成長？
答：但問題是萊納斯沒有下游的技術，只有做上游的技術。所以這個時候就需要有本地的企業做你的下游，這會是一批馬來西亞的民族企業成長，來做後續的工業。
半衰期太長
釷釋放伽瑪對生物沒影響
釷釋放伽瑪對生物沒影響
問：釷是否會釋放伽瑪（gamma）射線？
答：釷的半衰期太長了。理論上是，實際上因為半衰期太長，其釋放對於生物界沒有甚麼影響。
問：但若這些稀土廢料常年存在馬來西亞，其半衰期是十幾億年的話，我們馬來西亞人就有機會接觸到這些伽瑪射線，對吧？
答：關鍵是它的量，就是看它的濃度。萊納斯目前做了一個存儲池是打算用7年到17年，就按照它現在的排放量，是一個暫時的。那它今後可能會另作處理也說不定。
問：萊納斯是否在建設設施上也需要考慮伽瑪射線輻射的影響呢？
答：那是可以忽略不計的。量在1Bq/g以下的話，按照時間的尺度那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我覺得公眾對輻射物質的恐慌，並不是來自於他們會受到怎樣的傷害，而是心理上覺得輻射物質太可怕。
| 你知道嗎？ 貝克衡量輻射射線強度 |
貝克Bq（Becque rel）是輻射活度的國際單位。貝克主要是用來衡量水、食物、土壤或其他放射源等物質中，輻射物質釋放出放射線的強度。
1Bq/ g即表示在1克物質，每一秒放射出一個單位的輻射物質（也就是每秒有一個原子衰變），這也是普遍上國際對含輻射物質的材料所設下的安全標準。
伽瑪射線（Gamma Ray），符號γ，是輻射物質原子衰變裂解的過程中釋放的射線之一。
此種電磁波波長極短，穿透力很強，又攜帶高能量，容易造成生物體細胞內的DNA斷裂進而引起細胞突變、造血功能缺失、癌症等疾病。它可以殺死細胞，因此也可以作醫療之用，殺死癌細胞。
除了伽瑪射線外，還有α、β射線，但只有伽瑪射線的穿透力最強。
（星洲日報／獨家報導：戴麗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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